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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吸髓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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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茸出來看著二人的奇怪姿勢問:“幹嘛呢這是?”

曉夏順勢向前,嘴巴蹭在狄野的黑色真絲襯衣上,狄野跳著躲開:“滿嘴油,惡心。”

曉夏嘿嘿笑:“有流浪漢惡心嗎?”

門鈴響了,一個流浪漢走了進來。

頭發蓬亂著,濕噠噠的,臉上不知是土還是煤灰,身上一件半舊的淺色運動服,上面東一道西一道,像是蹩腳的塗鴉,那人一邊哆嗦一邊吸溜鼻涕,直接沖進儲藏間裹了一條毯子出來,坐在椅子上扯紙巾擦著鼻涕,打著牙磕斷斷續續說道:“小,小茸,給,給來杯熱的,熱咖啡。”

三個人這才認出來,流浪漢竟然是向來威風凜凜的羅虎,羅大隊長。

“惡心。”小茸捏著鼻子看著他。

曉夏遠遠遞過來一杯咖啡,狄野不嫌棄,過去一把摟住他肩膀:“怎麽樣?弟兄們接受你進入組織沒有?”

羅虎吸一下鼻涕:“他們問我哪來的?我照著提前編好的一說,他們相信了,後來有一個人非要揪著我的手給我看相,看著看著嚷了起來,他是個警察,他手上有練槍法磨出的老繭。他們圍了過來,說要搞死我,我看形勢不妙,橫下心實話實話,方子替我說了兩句話,說一個流浪漢死了,警察能這麽重視,值得尊重。他們就把知道的都告訴了我,我以為完事了,根據得到的線索給明亮打電話讓他去查,一盆冷水兜頭澆了下來,手機都壞了。”

深秋的通惠河八裏橋下,陰冷潮濕,下水道裏發出濃重的騷臭味兒,頭頂的燈光很昏暗,有兩個燈管一明一滅得忽閃著,流浪漢們大多縮在自己的窩裏,有墊報紙的有墊紙箱板的,講究的會有一床露著棉絮的破褥子,天氣寒冷,身上蓋的五花八門,薄的厚的單的夾的棉的,只要自己有的,都往身上招呼。

形態也各異,有蒙頭睡覺的有聽著破爛收音機的有坐著看報的也有捧一本破書的,還有的抽著煙頭過癮,也有的面無表情發呆,仿佛是在冥想。方子和兩個人湊在一起,在昏暗的燈光下頭碰頭鬥地主,這局方子叫地主,王炸加四個二,剩下的都是順子,對方一張牌沒出,方子狠狠把撲克牌甩在地上,大叫道:“你們的光頭,老子的春天。”

他嘶吼著春天春天,跳起來扯開上身的衣服,拍著赤黑的胸膛,在通道裏四處亂竄東張西望,那兩個人笑呵呵看向縮在角落裏打電話的羅虎,有幾個流浪漢站起來,向他包抄過來。

方子紅著臉目露兇光,指一下羅虎:“竟然敢來臥底?死罪饒過活罪難饒,弟兄們,上刑。”

羅虎拿著手機看著方子,一會兒的功夫,怎麽變了個人?

正疑惑著,一盆冷水兜頭澆了下來,方子哈哈大笑,拍一下羅虎的頭頂:“洗個澡,洗個澡睡得香。”

跳著腳又過去鬥地主,鬥了兩把被對方剃了個光,臉色灰敗站了起來,低著頭搓著手哈著腰走了兩圈,過來挨著羅虎坐下遞過來一個點著的煙頭,陪著笑臉說道:“兄弟,這是中華牌的,老哥撿起來好幾天了,沒舍得抽,給你了。”

羅虎看著那煙頭,忍著胃裏的翻滾,狠狠抽了一口,在煙霧中瞇了眼,拍著方子的肩:“痛快,過癮,老哥,謝了。”

流浪漢們哄堂大笑,羅虎冷得發抖,也不敢多說,眼下這情形是不能走了,等他們睡著後,再偷偷離開。

方子把自己的毯子拿過來給羅虎披上,羅虎憋著氣,這毯子的味道,太覆雜了。

看著方子又過去鬥地主,心想,這是不是他們招待新人的規矩?狄野第一天難道也是這麽過來的?

這次打了幾把有輸有贏,那兩個人說聲困了,不玩兒了。

方子盤腿坐著,仔仔細細理牌,一張一張擺在地上,按花色和順序分開,又一二三到五十四點了三遍,這才碼好了裝進一個破爛的牌盒。

他剛裝好,有一個人喊了一聲:“方子,有兩張是倒著放的,不信你拿出來看。”

嘩啦一聲,裝好的牌都倒了出來,方子慌張得攤開,一張一張又重新碼了一遍,這次從一到五十四數了六遍,才小心翼翼裝了起來。

有人說道:“別再逗他了啊,再逗又得數。”

另個一人說道:“三伏天那會兒,有一夜熱得睡不著,逗著他數了一宵。”

各種聲音漸漸散了,騷臭味都淡了下去,夜色已深,羅虎更加寒冷,鼻子凍得沒了嗅覺,縮在毯子裏,再也聞不見覆雜的氣味。

方子湊過來鉆進毯子裏:“兄弟你睡會兒,我學會兒日語。”

羅虎一凜:“學日語?給日本流浪過來的兄弟做導游?”

方子哈哈笑了起來:“兄弟你也太幽默了,聽狄野說,東京的流浪漢待遇好,住在都廳對面的小街上,有窩棚還發吃的,個個三高,我想著過去看看,要是舒服,就移民了。”

說著話戴上一副眼鏡煞有介事翻著書,嘴裏嘟嘟囔囔,什麽奇瓦什麽麻斯什麽麻袋,念一會兒摘下眼鏡遞給羅虎:“這個眼鏡不好,只有鏡架沒有鏡片,以前那個好,鏡片比酒瓶底還厚,戴上更有感覺,這個看幾眼就困。”

說著話頭一歪睡著了,羅虎哭笑不得,幾次想要爬起來離開,不是有人咳嗽就是有人喊別走還有人大聲喝罵,走一個試試?也不知道是夢話還是在監視他。

大概五點多鐘,天剛蒙蒙亮,上面傳來清潔工掃地的聲音,這聲音好像是流浪漢們的鬧鐘,他們一躍而起,幾下卷了東西,跑上臺階消失了身影。

羅虎望著空蕩蕩的地下通道,腦子裏一陣陣發懵。

正呆楞的時候,那個清潔工下來了,瞥了他一眼,大掃帚刷刷刷沖著他掃了過來,好像他是地上的一灘垃圾,羅虎跳著腳就往外跑,一口氣跑回後街進了咖啡店。

小茸給他熱了一盤速凍包子,他狼吞虎咽吃了下去,曉夏又遞過來一杯熱咖啡,他捧著那杯咖啡問狄野:“那方子,是不是腦子有病?”

“就是腦子有病啊。”狄野笑嘻嘻說道,“他原來是一位數學教授,患有精神分裂和嚴重的強迫癥,老婆帶著孩子走了,他就出來四處流浪,流浪漢們沒人嫌棄他,都覺得他有趣,他們先後見過他十幾個人格,最常見的就是你見的那四個,鬥地主的輸贏就像一個開關,他會變來變去,那幾個流浪漢故意和他鬥地主,就為了讓他捉弄你。他們是在給你表明立場,雖然給你提供了線索,他們還是討厭穿制服的,讓你以後別再去煩他們。”

“他們也這樣捉弄你了?”羅虎眼巴巴看著狄野。

狄野擡起左手伸出食指,朝著羅虎一點,羅虎坐著的椅子吱嘎嘎動了起來,突然帶著他轉身,嗖一下飛到了樓梯口,羅虎看著眼前蜿蜒的樓梯,目瞪口呆。

狄野抱臂笑道:“他們說我是少林俗家弟子,會一指禪功,很崇拜我,舍不得捉弄我。”

羅虎指指他:“那你幫著問問不就行了?非得讓老子去吃苦受罪,老子也快神經了,還不如野外生存吃死老鼠痛快。”

小茸呃了一聲,曉夏洗著碗筷笑得不行。

狄野擡了擡下巴:“上三樓洗澡去,洗了澡去衣櫃裏找衣服換上。”

羅虎站起來上了樓梯,狄野在他身後喊道:“洗完了給收拾幹凈了。”

“洗完了我先睡一覺。”羅虎的聲音從樓上飄了下來。

狄野進廚房幫曉夏擦碗,曉夏問道:“你故意整羅虎的?”

狄野搖頭:“他們有他們的規矩,在他們眼裏我是個新人,許多話還不能跟我說,羅虎是個警察,為了查清楚那個流浪漢的死因,跟他們混在一起,他們尊敬他,會告訴他真相。”

“那他一去就表明身份的話,更容易啊。”曉夏說道。

狄野哦了一聲:“話不能那麽說,得讓人家看到他的誠心,得有個過程。”

曉夏看他一眼:“你故意的。”

“我沒有。”狄野繃著臉,一本正經。

曉夏扭頭看著他,看著看著側過身子,叭得一口親在臉上,笑說道:“獎勵你的。”

狄野楞了楞,扔下擦碗布過去從身後抱住她,下巴擱在她肩頭低聲說道:“再贈送一個擁抱唄。”

“行。”曉夏痛快說道。

他抱著她,手繞過來捉住她手,與她一起洗碗,曉夏笑說別鬧,他說就鬧,笑鬧中轉過她的身子,唇壓住她唇糾纏不休,好半天松開她,看她臉頰通紅不停喘息,滿意得笑:“還沒愛上我?那你愛上我的吻了嗎?”

曉夏不說話,想要轉過身接著洗碗,他的身子緊挨著她,將她擠得貼在洗碗池邊緣,一動也不能動。

“如果和我睡,你會愛上床上的我。想不想試試?”他靠她更緊,擠壓著她,聲音裏滿是蠱惑。

曉夏撲閃著眼,突然伸手拍在他後背上,就聽吧唧一聲,滿手套的洗碗水沫都拍在狄野身上。

他跳著腳往後退,曉夏就笑,指著樓上說道:“洗澡去吧,羅虎要是沒洗完,可以一起,要是洗完了,他正睡在你床上,讓他先試試,會不會愛上床上的你。”

“惡心。”狄野伸手狠狠揉了揉她的頭發。

曉夏轉身接著洗碗,一邊洗一邊搖頭晃腦,腳步踏著節奏唱起歌來:Pito pato milo mila taka tiki poulet tika cepa la joi ……

非中非英非法非德,卻又有幾個詞似曾相識,狄野聽得皺了眉頭,什麽歌這是?

廚房內曉夏唱著唱著,舌頭卷不過來,也記不清確切的歌詞,隨意哼哼了幾句,學著小黃人長聲倒氣,倒著氣吐著舌頭嗤嗤得笑,一邊笑一邊搖頭,大聲喊道:“魔性,TM太魔性了,我還要再看一遍。”

狄野靠著吧臺,透過廚房的玻璃隔窗看著她,臉上帶著疼愛的笑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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